在奈及利亞,心理健康問題仍然在沈默和污名之間掙扎。企圖自殺仍被視為犯罪,創傷被視為脆弱的象徵,精神科醫生極其缺乏。對於Aisha Bubah來說,這種現實在2014年便由抽象變得具體。當時,一顆炸彈在卡諾(Kano)爆炸,令她近親喪生。
Aisha在加納大學完成學業後,回到奈及利亞的家時正值22歲的年華。然而,卜科聖地(Boko Haram)的叛亂已經來到她的家門口。从2009年开始的一波极端主义袭击,到这个时候已经爆发成为非洲最致命的战争之一,成千上萬的人被淘汰,社区被侵蝕。Bubah的家庭也是其中之一,當暴力蔓延時,他們之間像小球般在博爾諾州(Borno)和卡諾地區之間來回流轉——這同樣的「巨型漂流」使得數百萬人負擔著無形的傷痛。
在Bubah的經歷中,打擊的不只是暴力,而是隨之而來的沈默。“針對我們的遭遇當時並沒有合適的詞彙,”她回憶道,“人們只是告訴我們要繼續前進。”這種詞彙的缺乏與戰爭本身同樣具有毀滅性:悲傷不被命名,創傷得不到承認,沒有一個共同的語言來解釋它。
Bubah剛完成她在加納的學位便回到家中,遇上了卡諾的襲擊事件。那一刻改變了她的命運。父親原以為她會追求在人力資源或金融業的職業生涯,但她選擇了心理諮詢。接著,她赴海外進修碩士學位。她的第一個正式角色是在藥物康復中心工作,這是少數有結構的心理健康工作之一。但危機範圍遠超此處。在難民營中,由於流離失所而加重的創傷,她開始培訓教師和健康工作者成為基層諮詢員。理念很簡單:如果缺乏專業精神科醫生,那就使社區信任的成員能夠識別警告信号,提供支持,並將人們與護理聯繫起來。
由此誕生了Sunshine Series。其模式反映了她自身經歷的邏輯:在沈默之處創造語言;在專家缺乏之地,建立地方能力;在污名依然存在之時,將對話常態化。
她仍記得卡諾一所中學的工作坊。一名青少年在抑鬱症課程後站起來說:“我以為我只是懶惰。我不知道這有名字。”對於Bubah來說,這再次驗證了戰爭所揭示的現象:危機不僅僅是關於護理的獲取,而是關於如何找到適合的語言開始應對創傷。
將經驗轉化為基礎建設
截至2020年1月,Bubah通過Sunshine Series將她的方法正式化,成立為社企:那些有能力支付的人成為那些無能力支付的人的資金來源。但僅靠收入是不夠的,她創立了姐妹非盈利組織Idimma以獲取資助——確保二者皆緊扣著擴展心理健康護理的相同使命。
她最大的突破是通過廣播達成的。市場調查證實了奈及利亞人早已知曉的一点:廣播仍是該國最具民主性的媒介,預計到2025年將達到超過1.3億奈及利亞人的受眾。在偏遠地區——靠近千萬居民的居所——FM廣播台仍然是最可靠的信息傳遞渠道,可以夠帶來健康活动与政治信息,尤其是在電視和網路無法有效传播的地方。Sunshine Series抓住了這一現實。
2022年,團隊推出了奈及利亞首個心理健康廣播劇,每集持續15分鐘,由真實場景改編而成,在像Capital FM、Kiss FM和Rahama Radio這樣的電台上播出。在其中一集,一位角色在遭遇綁架後與自殺念頭作鬥爭。每次廣播都會提供112應急專線的資訊,而這個熱線是Sunshine Series協助聯邦政府整合成為非洲最大的自殺預防熱線之一的。“即便是發展國家也不完全有這樣的體系,”Bubah自豪地說。
影響是立即的:每當節目播出後,熱線的呼叫次數就會激增,有時一次播放就會接收超過十次的求救電話。為了吸引年輕的城市觀眾,後來這些劇集被存檔於Spotify,但對比十分明顯。在奈及利亞,Spotify的日均串流次數到2024年已達到1350萬次,主要是數據連接的年輕人,廣播仍然在流離失所和偏遠社區中占據主導地位。
Sunshine Series同時避免了一般活動停留在認知啟蒙階段的常見陷阱。每次工作坊都有記錄,追蹤回饋,並且教師以及護理人員追踪他們的現實影響。“若一名健康工作者在某難民營中受訓,”Bubah解释道,“我们确切知道他们接触到多少人,哪些问题经常出现,以及如何调整下次的训练。这就是规模增长的方式。”
這種紀律——將講故事與數據結合——激起了全國媒體的關注並影響政策。除了112 熱線和2023年心理健康法外,Aisha 現在還通過聯邦衛生暨社會福利部在2023 年創立的國家心理健康技術工作組貢獻自己的力量。該小組已經提供奈及利亞第一個心理健康及自殺預防政策,目前正在全36個州進行,旨在改善4000多萬生活在心理健康狀況下的人的獲取途徑。
改變一個國家心態
在奈及利亞,信仰幾乎影響著生活的每一個方面。該國幾乎一半的人口是基督徒和穆斯林,超過70%的人每週進行宗教活動,近60%的人比起政府官员更信任宗教领袖。在北方,廣播講道和伊斯蘭法庭時常影響健康與社會規範。这种深层影响强化了对自杀和心理健康的污名化,非宗教的声音在其中极难发声。
Sunshine Series透過這些网络,而非绕过。牧师、伊玛目、教师和传统领导人被训练成为基层咨询员,学会识别症状和进行转诊。“我們解釋說,心理健康問題並不是脆弱或受信仰影響。”Bubah說。在廣播劇中甚至出現了一名接受治療的牧師,正常化了在信仰環境中尋求幫助。
然而,障礙依然存在。企圖自殺仍被刑事化,這意味著撥打112 熱線的撥打者風險被視為罪犯而非病人。救護車服務有限,污名根深蒂固,許多社區仍將自殺理解为罪孽。
待參議院批准的一項議案正是由National Suicide Prevention Advocacy Group支持,Sunshine Series正是該組織的成員。這是使法律与生活现实一致的一步。